殺人影展
自2004年初冬,歷經了六屆殺人影展、十五年時日,死刑仍然沒有因其種種爭議而消失在當今台灣,但這漫長的時光並沒有就此虛度,死刑的支持與反對,仍然不斷地在對話,不斷地在尋求解答。
【映後座談】《有罪》—Maggie Miles、易智言
記錄/吳奕靜
Maggie Miles(有罪Guilty製片)表示,有一個訊息是馬朗的媽媽要帶給大家的,她在這部片的製作和拍攝給予我們很大的幫助,因為馬朗在被執行的72小時前仍希望世界各地、他周遭的人可以為廢除死刑努力。澳洲是沒有死刑的,但馬朗和他的同案被告讓很多澳洲人重新思考死刑問題,這個案子的律師已經盡力到無路可走,接著便是龐大社會運動的開始,在澳洲也引發成千上萬的人上街,倡議印尼政府可以停止死刑的執行。馬朗的故事非常有震撼力,他的藝術作品也令人感動同時深具啟發性,他的故事留下了巨大的影響和衝擊。馬朗的母親很開心越來越多人看到這個片子,馬朗本身應該也會很開心,即使他已經被執行死刑了,但這代表他的精神不斷被傳出去。
死刑正義計劃的主導人,也就是馬朗的辯護律師同樣在影片製作方面也有非常深厚的參與,希望透過電影給大眾不一樣的思考。事實上在整個製作的過程當中,包含我們和製作團隊、其他同案的互動,團隊也相信馬朗已經是一個完全改變的人了,這些精神也同樣傳回他的家鄉,也就是澳洲。本片導演其實是在意外的機緣下參與這個工作坊,也才有機會發現馬朗的才華和能力。在電影中我們大量使用了海洋、水的意象,是希望可以表現出馬朗的精神實際上已經超越了一次死刑的經驗。
易智言導演補充,這部電影的故事也許在澳洲、印尼是很大的案子,但在台灣不太知名。所以在這邊進行一些背景補充,這個案子是有澳洲的公民在印尼犯案,罪名是運毒,這件事是澳洲警方說的,他們在離開澳洲前就已經掌握了訊息,其中一個爭議在於,澳洲公民在國外犯刑,若犯刑的所在地是會導致死刑,一般是不會透露給印尼,但最後還是提供了資訊,也導致案情追索不知道要將罪犯運往澳洲或是印尼。他們其實在刑案上就只是搬運工,十幾歲的年輕人要將8.3公斤的毒品運回澳洲,顯然是背後有組織的行動,但所謂的處罰卻落在年輕人身上,整個案子印尼法律、澳洲警方的作為,在情、理、法都引起非常大的爭議。其中也曾有人不服第一審的判刑,但上訴卻被印尼政府判死刑,於是犯人只能配合印尼的司法系統。民間花了很多年的時間調查、倡議他們的犯刑、犯人身份,卻無法營救他們,在馬朗與另一位被執行後,九位中剩下七位,有一位在2016年過世了,另外六位仍在服刑。
回過頭來,看到他一直畫自畫像時,心中感觸非常多,他為什麼不畫鳥、天空,而是畫自畫像?什麼樣的人需要不斷在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跡?在這部片中這種所謂的docudrama(戲劇紀錄片),我感覺到存在主義的痕跡。讓我想到另一部自己曾看過的電影,當主角知道生命沒有未來時,要證明自己曾到過這裡,於是在去過的地方沿路留下了石頭。
不管站在自己接觸法律、瞭解議題,就法律本身或社會觀點,無論是不是一個改造的、全新的人或是可以被原諒、有藝術才華的人;如果所謂的犯人沒有畫畫的天才,是不是死刑的刑罰就應該落在這些人身上?我覺得我們應該要來思考這些問題。
觀眾提出,在台灣的死刑,沒有72小時,也沒有拍這個片的時間,家屬也沒有見父母的機會、受刑人回顧的時間也沒有,讓人對於死刑感覺到似乎是很恣意的。Maggie Miles回應道,我們的片名是有罪,所以我們並沒有要質疑這些人是不是有罪的。剛剛觀眾的分享(死刑的恣意)同樣連結到我們對於死刑思考的問題,死刑是這麼的恣意殘酷且不可信賴。雖然支持廢除死刑的理由和討論有很多種,比如說:不是最便宜的刑罰、無嚇阻作用、是酷刑等,跟我們合作的律師也認為死刑在刑法上是沒有效率的刑罰,但作為一個人對我來說,反對死刑的理由是:死刑對於家屬的影響是非常大的,在這個案子裡,有三十位家屬至今仍為此感到悲痛。同時我們作為一個人,也都應該去思考政府是否有這麼大的權利去殺死一個人。本片是以戲劇紀錄片的做法,試圖更迫近、真實呈現馬朗的藝術作品與當時情況。同時,我也不認為馬朗是因為畫家身分與才華而應該被赦免於死刑。
討論中,也有觀眾提及,九人中的處決是否與種族有關?易智言導演則補充,事實上依據這九位被逮捕的時機、地點等因素來看,沒有充分的資訊可以得知這中間是否有種族的因素。此外,Maggie Miles也說明,澳洲的確是非常多元族群組成的國家,在2017年時,澳洲政府曾與當地原住民簽署相關協議(即使這份協議並沒有被當局真正地重視),然而她也認為,當提及種族,當地原住民的地位確實是政府首要必須面對的情況,且無法避免的是,死刑與政治層面的連結確實也是我們可以去思考的部分。
觀眾提問關於片中的監獄場景。Maggie Miles解釋,當中只有部分場景是在峇里島拍攝,其他場景是在墨爾本完成的,也十分感謝在墨爾本當地有許多印尼人(包含片中的獄警等)他們都十分願意協助電影的拍攝,也因此成就了這部片。關於台灣是否也能有類似的作品,根據觀眾的提問,欣怡則說明,過去民視曾經拍到過一次監所的空景,李家驊導演近期則推出了一部片是《我的兒子是死刑犯》,固然台灣目前沒有有如本片的情況,但至少在近幾年的戲劇、電影中我們可以發現社會對於這些議題有更多的重視、這些主題的作品也逐漸問世;與談人易智言導演近年來也不斷在做功課,籌備相關作品當中。
最後一場映後座談,比起死刑存廢,還是一樣更想要問問大家有多少人是第一次參加廢死的活動?很高興在最後一個場次都仍然可以看到幾乎每一場都有大概三分之一的觀眾是第一次來參與廢除死刑推動聯盟所舉辦的殺人影展,因為這就是我們希望的,打開更多彼此討論、相互理解的空間,也謝謝所有一起參與本次影展的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