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家說說邱和順

文/林欣怡(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執行長)

71347136_2231955757096187_6125287477709111296_n.jpg

「1960年出生的邱和順,今年59歲,在看守所中度過了31年,大半人生都因為他沒有犯的罪被判死刑,在一個小於1.368坪的空間中度過。」當有人要我用最簡單的話介紹邱和順時,我會這樣說。

有點忘記了,我是在2008年或者2009年時見到邱和順的(這一點下次要和阿順查證,他什麼都記下來)。阿順會給每個去看守所見他的人一個「邱和順編號」,我是1號,我知道最近的一個號碼是329號蔡秉衡先生,不知道最近還有沒有增加?

秉衡是一位專業的錄音師及音樂人,他帶著克難的器材,在今年8月21日和我以及司改會的蕭逸民一起去見邱和順。邱和順向獄方申請,希望可以錄下他唱的歌,而獄方難得的同意了。

那天我才訝異的知道,原來關在看守所中,平常是不能唱歌的。阿順喜歡唱歌,都必須唱在心中,不能大聲唱出來。難怪志工們去會客時,就是阿順的卡拉OK時間,大家都聽過阿順唱歌。

阿順在裡面會創作歌詞,音樂的旋律很「米克斯」,時常會有些台語歌曲的影子,但又不全然是同一首歌,還會加上他自己的旋律。我會笑他歌詞有點老派,但全是他的心聲,他的唱腔很有蔡振南的口氣。那天,他唱了好多首歌曲讓我們錄下來。

「每次到了過年或者中秋的時候,我都會特別想念家人朋友。」邱和順的母親在幾年前過世,他無法盡孝道、也沒有見到最後一面。他說自己以後出來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但希望見見朋友,說聲謝謝,在他關押的時間給他鼓勵。

我時常在想,若是我處在他的境地,不要說31年,3天、3個星期、3個月我都受不了,肯定要發狂。但他如何在理智上保持清明,如何生存下來?我想是一股想要平反冤屈的氣、一份還要和朋友說聲謝謝的心意支撐著他吧?!

所以,和律師團、民間司改會及其他NGO團體討論,我們在中秋節9月13日~15日連假時,在臉書上發表阿順創作、秉衡編曲的「中秋悲情」,同時發起「帶邱和順回家過中秋」的活動,我們希望藉由臉書打卡的行動,喚起更多人記憶阿順尚未平反,也讓不認識「邱和順」的人,對他好奇,進而想要認識他。

見過邱和順的人對他的印象大部分是,理著平頭、聲音很大、身體來看起來很硬朗,不像是60歲的人了。但是,除了耳朵、牙齒不好之外,他在過去幾年時常進出醫院,律師團和救援團體都非常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在過去,只要判死刑,就算尚未定讞,也要上腳鐐。腳鐐大約3公斤重,是釘死的,死刑犯不管穿衣、吃飯、上廁所、運動,都要帶24小時佩戴。死刑犯不能再24小時帶腳鐐是2006年才廢止的。所以邱和順從1989年到2006年間,有長達18年的時間24小時帶著腳鐐生活。有同樣經驗的徐自強曾經說,2006年當腳鐐除去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頭也會暈。腳鐐嚴重影響他們的生活和健康。

除了腳鐐之外,在監獄內的狀況呢?舍房的空間狹小,空氣不流通,冬冷夏熱,飲食不佳,醫療系統欠佳是常態。很多人說關在監獄內是花國家的錢、花納稅人的錢「爽爽過」,這是一個很大的誤解。在裡面除了三餐外,所有其他的物資都需要自己購買,加上死刑犯不能下工場工作,所以只能倚賴外面的親友接濟金錢購買衛生紙、牙膏、洗髮精或者是裝電池的掌上型電視。

邱和順30多年來的生活就是這樣,除了開庭、看醫生,以及他媽媽過世奔喪外,他就是在裡面過著沒有希望的生活,2011年之後甚至要面對隨時有可能的死刑執行。這是什麼?這就是酷刑。

由許玉秀大法官法起的「模擬亞洲人權法院」,經過一年多的挑選案件及籌備、準備程序,在今年7月26日~28日在台灣公開審理邱和順訴中華民國政府的案件。由來自日本、台灣、孟加拉、香港、馬來西亞、新加坡、韓國等七國的七位法官組成審判庭,進行言詞辯論、公開審理。判決結果將於10月公布。

許玉秀老師在「遞橄欖枝的人權法院」這篇文章中說到:

模擬亞洲人權法院不是真的法院?因為是模擬?

模亞法庭上的法官,雖然不是各國政府體制任命的法官,但審理的案子是真的,所進行的準備程序和言詞辯論程序也是真的,所有見證程序的人,都看到一個認真嚴肅進行的真實法庭。三個月後法院要做出甚麼判決還不知道。不過台灣偵查和審判體系處理邱和順案的過程,在模亞審判庭上被檢視起來,反而看起來好像是一齣戲,一齣演得很草率、甚至很離譜的爛戲,而且還演了三十年。

 

我非常期待模亞的判決結果,我非常期待這個判決可以再給邱和順一點信心,我希望所有關心邱和順案的朋友可以開始備戰,我希望中華民國政府和司法不要在折磨邱和順了,我希望很快的,所有「邱和順編號」300多位朋友,可以有機會和邱和順團聚,真正帶他回家過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