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
廢死聯盟說的話,是為《廢話》。
在2010年的死刑爭議裡,我們受封為「最邪惡的人權團體」,我們的主張,看起來確實狗吠火車,所以《廢話》也就是「吠話」。知其不可而吠之,汪汪!《廢話電子報》於2012年2月首次發刊,每個月發行的廢話電子報是廢死聯盟實踐與社會溝通的方式之一,我們期許自己用淺白、易懂的文字,透過定期的發刊,持續跟社會對話。
香港實習生會客記
文/鄺芷澄(廢死聯盟實習生)
對我來說,監所是個陌生的地方。不只是台灣的監所,就算是香港的監所,我亦未曾踏足。因為台港用字差異,因此甚至連「會客」這個詞,在我腦海都是陌生的。對監所的印象,只有電影中那些「拿著電話筒,手貼在玻璃窗上,與親友會見」的畫面。這次會客的機會,大大加深了我對監所環境、會客程序的知識和理解。
步出計程車,立即映入眼簾的是兩家會客菜的攤販,攤子上不只是各種菜式,旁邊亦有色情雜誌展示著,以供家屬寄菜寄物。進入看守所會客等候區,使用機器取票後,我們一邊等待會客,一邊觀察著等候區的環境。那天會客人數眾多,等待了接近一小時, 才輪到我們上前申請會客。申請程序也不是簡單完成,因為我們使用的不是台灣居民證件,程序比一般繁複,處理時間更長。完成申請,等待半小時後,輪到我們會客。難以想像那些每天、每週都來會客,想與親友見面的人是多疲累。想要見至愛的親人一面,都要這麼繁瑣,確實令人感傷。
長久的等待只換來十五分鐘的會客時間。會客每次最多三位訪客,嬰兒不計算在內。木枱上放置著三部電話供交流使用。剛開始時,語筒沒有聲音,只能用比手畫腳地與對方交流。在這段時間,會客時不能使用手語的規定就變得格外不近人情。這次參訪總共見了兩位同學,他們看起來都只是普通的伯伯,頭髮灰白,因為有人一起談天而微笑著。那些新聞上,判決書上描述的惡魔,其實看起來和一般人毫無分別。會客時間只有短短十五分鐘,要分享生活近況、身體狀況、關心彼此,很多時只能倉促結束,或者略略帶過。不禁令我想起剛從會見室中出來,那個兩眼通紅的阿姨,想必心裡滿是哀愁吧!
據我的理解,一般受刑人必須為了假釋而努力表現,賺取「分數」,以提升等級。一般刑期的受刑人採取「累進處遇」編級,這是為了加強受刑人的社會生活能力,達成矯正而設。制度一共分為四級,不同分數的受刑人在監所內的有不一樣的權利,例如在第四級的受刑人,不可以與親屬以外的人通信。而無期徒刑的受刑人總共要達到2000多分才可以達到第一級的待遇,才有假釋的機會。話雖如此,監所內的計分制極度嚴苛,計分項目分為教化、作業、操行等類別,每次加分大多只可加0.5分。就算受刑人有多努力表現,也要花數十年,甚至是二三十年才可以升級。而且,加分與否是由監所人員決定,假如出現受刑人被針對的問題,想必大大影響其分數累積。
在累進處遇編級之下,受刑人辛辛苦苦達成加分條件,一次也只能加0.5分。這樣嚴苛的制度,本應為其而怒憤,但他們卻是默默努力、忍受,希望有一天能重見光明。不禁令人感到心酸。
時間一到,我們互相微笑著揮手道別,心裡感嘆著:「能聊多些就好了!」對話只有短短十五分鐘,沒有聊到太深入,也能感覺到他們十分享受與我們交談,以及對通話結束的不捨。不知以後會否再有在台灣監所會客的機會,但這次經歷大大加深了我對監所環境、會客程序,以及受刑人權益的知識和理解。回到香港,有機會我亦會到監獄看看,看看那些表面看不見,卻正在發生的事實。
文/何銘萱(廢死聯盟實習生)
身為外國人的我,就連自己家鄉的監所都還未去過,一直對監所的印象都只是停留在電影和網路論壇上,完全不了解監所的流程。未想過這次的實習,竟有機會令我對台灣的看守所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和體驗。
剛步入看守所會客等候室,一排排的椅子和透明玻璃的櫃臺,就像平日的等候區一般,並無什麼分別。等待接見收容人的親朋好友都提著不同款式的會客菜,在指定重量的限制(兩公斤)內,盡可能的大份,默默地等待被叫名的一刻,親手把食物交給管理員讓他們帶入給家人。
在等待區的展示櫃內,收容人近兩天三餐的膳食內容都被陳列出來,儘管他們的膳食有肉有菜,看似營養均衡,但是當看到他們的伙食費用,每人每月只需2,000元台幣,平均每日三餐的餐費就只有65元,我不禁在想:「到底他們的伙食品質和質素是怎樣呢?」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即使會客菜的規定繁複,例如不能夠有大骨頭、不能有胡椒粉等粉末狀的東西,以及規定在兩公斤內,辦理接見的家屬仍然會堅持攜帶會客菜的原因。
看守所中更設有不同的櫃臺販賣零食和日用品等,能夠按收容人的需要,讓家屬購買給他們。比香港好的是,台灣能夠彈性地處理收容者的需求,定期地參考他們意見,去更改零食的款式。然而,令我震驚的是櫃上竟然販賣著洗髮精和沐浴露。這些梳洗用品不應該是基本需求、本來監獄應有的配備嗎?竟然需要自行購買而獲得。據了解,每一個囚犯所獲的勞作金都會不同,按乎工作而定。可是,對於死刑犯而言,由於現在還沒有工場能夠給予他們進行作業,他們所居住的舍房又狹窄得不容許他們在裡面工作。即使獲得勞作金,金額也是接近於零,竟然還需要他們自行購買梳洗用品以滿足基本的衛生需求,難道這樣合理嗎?
在接見室內全部都是一個個的小房間。那狹小的空間,雖然訪客人數僅限三人,但是只要拿著比較大的袋子就很難塞進去。在接見的幾位受刑人中,每位都很興奮地歡迎著我們的到來。雖然有人比較內斂,但是在那僅有十五分鐘內,他們都很努力地找著話題跟我們分享,有談及家人、對出去的盼望、更有談及在監獄內的生活。他們就好像一個孤獨的老人一樣,只是希望有人能夠跟他們的對話而已。跟著不同人對話聊天,在日常生活中看似是多麼的平凡和必要。然而在監獄中,能夠有機會與牆外的人對話是有多麼的難能可貴。在那一刻,我心想他們究竟有多久沒有與其他人聊過天呢?
眼看著他們的牙齒比常人細小,明顯是因為長期欠缺接觸陽光、缺乏鈣質而導致。有部份的囚犯,甚至因為年紀大而有一些慢性病或疾病,需要到醫院治療,又因欠缺勞作金而積下大量的債。由於監所內的醫療資源不完善,而導致囚犯的健康出現種種問題,難道這不是國家的責任嗎?
的確,他們是犯了罪、是囚犯沒錯。但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們能夠忽視他們的基本權利,值得一個不合理的對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