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反死刑日小影展：《審判王信福》映後座談

記錄／吳奕靜

在世界反死刑日小影展特映的第二天，法國在臺協會政治新聞處長古哲星也來到現場致詞，他表示，目前全球仍有34個國家維持死刑，包含台灣。這些國家佔全球土地的四分之一，接近人口的一半。已經長年廢除死刑的歐盟與法國站在人道的立場上，呼籲這些國家在廢除死刑前，先停止執行死刑。這並非說教抑或下指導棋，而是希望大家能夠共同思考，為何如今我們依然相信死刑這個刑罰制度？也是這兩天小影展特映的意義。

導演張娟芬說，很感謝今天在場與不在場的許多人，尤其主演的素人演員們大多是花了三天半的時間無償演出。而演員們的初衷其實也只是：「我們看見一個不公義的事情，希望能夠用戲劇的方式把片子呈現在大家面前。」觀賞影片的過程中，觀眾也就像是國民法官，會有各自心中的裁決。儘管劇本和電影呈現的是一個破碎散漫的故事，這些難以拼湊成一塊的碎片卻絶大部分來自法院卷證的實際問答。甚至電影中呈現的問題，幾乎也可見於所有冤案。片中飾演王信福的徐自強，有一個場景是只有兩面矮牆的模擬監獄舍房，當徐自強要踏入片場時，他告訴娟芬，其實他有點害怕。娟芬才意識到，曾經身為一個死刑犯，對一個人有多麼強烈的烙印。而團隊也希望能夠透過這部雖是戲劇卻又非常接近真實、穿梭於虛構和非虛構之間的電影，去感受王信福的處境。（更多兩位導演的想法請見雙人對談）

同為導演的錢翔說，大家一直以為這是一部紀錄片，但它是劇情片，這些演員都是素人，也都是第一次演戲。因此大家能夠見到，劇本好、演員好，就沒有導演的事情了！

飾演法官的張惠菁分享，也許有眼尖的觀眾能夠發現，三位飾演法官的人都曾是冤案當事人。到現在張惠菁依然印象深刻的台詞，是法官傳喚不到證人時說：「我們也沒辦法！」這些冤案當事人宛如身處一個黑洞中，即使自己知道的事實，卻必須承受著「會不會外頭的人根本不在乎真相？」的恐懼揮之不去。拍攝過程中，是因為有徐自強、鄭性澤的經驗分享，她才知道，原來在法庭中，被告可能從未被法官正眼看過。也因此她十分感謝許多NGO不斷地拉著法官「我們也沒辦法！」的那條線，不輕易放開那條繩子，冤案當事人也才有機會看見一絲希望。

飾演檢察官的馬世芳表示，難得可以演反派也感到很過癮，透過本次的演出經驗也像是給自己法學教育。在為角色做準備時，請教過黃致豪律師才理解檢察官在法庭中的樣態，是什麼造成檢辯雙方的不平等？而檢察官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狀態，也使得他們可能無力好好面對每個案子，相對是充滿著不耐、虛應故事。一開始片場拍攝期間，連不認識馬世芳的徐自強，都以為他是真正的檢察官！馬世芳也認同張惠菁所分享的比喻「山洞裡的冤案當事人與拉住他們的那條線」。每個人若都能變成這條繩子的一股力量，能夠從無盡的黑暗中試圖將冤案當事人拽出來的話，也許能慢慢改善這樣的情況。也相信大家都能成為這股力量，去關注不只是王信福案。

黃致豪律師則說，很榮幸能參與這次拍攝，也為案件盡一份力。雖然是電影，但他在拍攝過程中感到彷彿回到法庭現場。而他也想要向大家說明，王信福案並不是唯一一個有這樣證據結構的案子，我們的司法如今單純只有以不可靠的供述證據定罪判處死刑或無期徒刑的案子仍然所在多有。另一方面，也很希望，制度上能夠還給法官跟檢察官一個比較有人性尊嚴的生活方式，讓他們有認知上的餘裕可以好好正眼看被告，好好思考為何法學院最基本的無罪推定原則在法庭上會無法被真正落實。也才能使法庭中的人，真正能擁有人的對待。

在場作為觀眾的前大法官許玉秀也指出，片中這些破碎、無法直指核心的爭點，事實上都圍繞著整個法庭的問題，是一個打轉的故事。而照理說張惠菁飾演的法官台詞中「我們也沒有辦法！」就是不該判人死刑的，但現實卻經常反過來，是因為法院無計可施，所以被告被判了死刑。

主持人同時也是廢死聯盟的執行長林欣怡總結，接近片尾時，律師拍了拍王信福的肩，像是作為一種支撐，但我們已經無從得知王信福案在一、二審的律師是如何面對法庭。從蘇建和、莊林勳、劉秉郎、徐自強、鄭性澤、謝志宏的經驗中我們可以得知，的確很多時候他們的律師能做的就只有拍拍當事人的肩膀，無論是好或壞的消息。但我們很希望有一天可以真的看到王信福的辯護律師因為好的消息來拍拍他肩膀。也因此廢死聯盟舉辦許多活動、進行倡議，就是為了找到更多夥伴，一起成為那條線！未來兩年後，大家都有可能成為真正的國民法官，也希望《審判王信福》能或多或少存留在大家心中，產生不一樣的思考。

本場次有許多各界貴賓皆出席觀影，除上述提及前大法官許玉秀，也包含國家人權委員會副主委高涌誠、監察委員王美玉；法官錢建榮、法律扶助基金會執行長周漢威、王怡今律師、高烊輝律師、孫斌律師等曾參與王信福案的律師；報導者創辦人何榮幸、作家臥斧，以及也有參與演出的冤獄平反者鄭性澤、作家蕭信維、作家林立青、顧玉玲等人前來觀影，一同關注王信福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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