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的故事
每個生命都是故事,一連串因果關係造就了現實。犯罪者的人生也充滿故事,沒有人是天生的罪犯。透過瞭解犯罪者的人生背景,非以「點」而以「脈絡」的方式體會他們始終也是人,不過因為種種原因走上與你我不同的道路。
【你的國慶不是你的國慶二】給無罪者的戒指
文/ 王佩淇(廢死聯盟執行秘書) 攝影/ 林晏竹(冤獄平反協會執行秘書)
幾個星期前,廢死聯盟收到了來自美國第一位因為DNA檢測而獲平反的死刑平反者Kirk Bloodsworth特製的「無罪戒指」。這枚由Kirk親自設計並手工製作的戒指,已送給美國超過300位蒙冤後平反的無辜者。
之後,在美國「無辜計畫」協助下,他用群眾募資的方式籌募資金繼續打造戒指。至2018年初,他已送出了70枚。這一次,Kirk分別為台灣死刑平反者蘇建和、劉秉郎、莊林勳、徐自強、鄭性澤量身訂做了屬於他們的無罪戒指。
▲Kirk手工打造的無罪戒指
收到這份意義深重的禮物時,林欣怡認為,與其默默私下轉交給每個人,不如把大家找來聚聚,並同時聲援還在獄中的無辜者。
大家,指的不只是這些平反者,還有那些曾經經歷、聽聞、關心這些救援歷程的每個人。
就這樣,沒有精心的設計以及華麗籌備,廢死聯盟在活動前幾日開始寫信、打電話告知各路盟友,自製簡易文宣上網公告,請大家務必把10月10日這天晚上空下來。
到了當天,明明是天氣陰鬱的一日,活動開始前甚至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不過現場還是擠滿了上百人,為了向平反者致敬,也為了聲援尚待救援的無辜者。
▲羅秉成律師替鄭性澤戴上無罪戒指
一個社會價值觀的選擇
時間是訂下來了,活動內容與流程倒沒有多討論。本意既為聚會,便免去了制式的編排。送出戒指、講講話,大夥聊聊天相互交流,拍拍肩慰問一番,隔日依舊回到各自崗位奮鬥。
▲尤伯祥律師將戒指交到徐自強手中
從90年代開始,台灣的廢死運動從台灣人權促進會、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人本教育基金會這三個團體胼手胝足推動。從濟南路長老教會前風雨無阻靜走的214個日子走到今日,往昔三個團體已壯大,又長出了廢除死刑推動聯盟、人權公約施行監督聯盟、冤獄平反協會等非政府組織。
我們一起走到了今天。
張娟芬上台致贈戒指給莊林勳時,提起蘇爸(蘇建和之父)的名言「濕手探進麵粉堆」,他說的是攪和入冤案後,如同麵粉沾手,不可能再擺脫。
張娟芬說,台灣社會虧欠他們很多,社會沒有真正還給他們應該有的公義。今天是一個機會,遲了那麼多年以後所累積的力量、溫暖及人數,都不是當年所可以想像的。今天應該是一個遲來的安慰。
可是當麥克風遞給林勳,他只一句話淡然地說:「我個人是認為這個社會沒有虧欠我什麼,因為整體來講,是司法一直對假案冤錯不願意面對所造成的。」
▲作家張娟芬與死刑平反者莊林勳
寂靜的控訴有重量,我看見死刑制度在一個人身上鑿開的洞,那是無法彌補的傷。
張娟芬用《無彩青春》一本書的篇幅寫蘇案,再用《殺戮的艱難》寫對死刑制度的思索。當天晚上,她分享了自己找出的答案。
張娟芬說,蘇案是她關注死刑議題的開始。這個案件中有三個因為罪證不足被判有罪的年輕人,可是也有一個罪證很清楚,被判處死刑並且立刻執行的人,叫做王文孝。她其實是從王文孝的身上開始去思索自己對死刑的態度是什麼。
「死刑有點像能力分班,它一直要在我們之中找出那個壞人,他沒有教化可能性,所以我們把他幹掉以後就不用再擔心他。可是,廢除死刑所反對的就是這種要把壞人抓出來、把他幹掉的態度。因為那是一個不斷分化、排除的制度。」
「作為一個社會的整體,不應該是用排除法,而應該是盡量去接納、包容,這也是我今天在這個場合所感受到的。我覺得死刑的議題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個社會價值觀的選擇,我們的選擇在這裡其實都已經很清楚。」張娟芬說。
人本基金會董事長史英上台時,卻無法顯得輕快。
「欣怡要我來講話,我實在是百感交集。」他說。
▲人本教育基金會董事長史英分享多年來對死刑的思索
關於冤案,史英想的是建立家國的未竟之路所付出的代價。哪個人不冤?他自問。所有罪證確鑿的惡人抑或無罪可罰的無辜者,都是國家不正義的犧牲品。
關於死刑,史英反覆思考的是直指核心的哲學問題。當談及死亡本質,當面對生命逝去的恐懼與剝奪生命的厭惡之時,我們有沒有辦法超越,同時持續堅持反對死刑的立場?
「我覺得我還是要反對。死刑,會讓人變成不像一個人。我們不願意把任何一個人的生命剝奪。我們堅持,是因為熱愛生命,而不是厭惡死亡。」史英最後做出了結論。
▲向來敢言的吳豪人教授出席活動向平反者致敬,並將戒指頒給蘇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