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影展
自2004年初冬,歷經了六屆殺人影展、十五年時日,死刑仍然沒有因其種種爭議而消失在當今台灣,但這漫長的時光並沒有就此虛度,死刑的支持與反對,仍然不斷地在對話,不斷地在尋求解答。
【影評】司法大樂透,人人有「獎」
陳宜倩(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助理教授)
「砰」槍聲響起!
是奧運百米開賽? 是刑場執行國家殺人任務? 槍口對準的是藍天?「十惡不赦」的「他」? 還是可能是沒錢沒勢、只是做做運動養生的小老百姓「你、我」?
「死刑三重奏」由2006年台灣首度零死刑執行揭開序幕,表面上刷新紀錄其實是建立在暗流洶湧不甚穩固的基礎上。第二個場景置於巴黎賽納河畔,「再見斷頭台」法國於修正刑法廢除死刑25年後將無死刑正式入憲,寫進法國人民共同締結的社會合約中,揭示捍衛生命權是法國人民之共同價值。「血染的聖火」中國篇則提出一個終極疑問,該拿這個人權紀錄極差卻掌有世界主導性的大市場暨工廠怎麼辦? 台灣可以扮演如何的角色? 三部曲描繪了台灣、法國、中國三個國家對於死刑態度之不同調,及各自社會內不和諧的眾聲,顯露在關於生命、關於國家應該如何作為、什麼是公平正義,三個社會正處於相異之價值選擇與思索階段。
「當我們使用死刑,就等於開啟了一個血腥的司法樂透」法國前司法部長巴丹岱爾說。他認為司法的錯誤何時何地都會發生,因為判決是由人作的,人就是會犯錯,光是這個理由就該廢除死刑。這句話賭性堅強的台灣人應該能懂,養大女兒卻不知她何時會被綁架、性侵、謀殺? 養大兒子也無法預料他會不會被刑求指控為殺人兇手? 上了法庭無法預料法官會依法律條文上寫的「無罪推定原則」審理? 還是心中的包青天隱隱指揮的「有罪推定」鐵律? 究竟在人生的劇本上,我們會扮演如何的角色?被害人?加害人?被害人家屬?受刑人?
人們總喜歡把方便的事權充真理,殺掉「窮凶惡極」的他,讓人舒服、放心,「連死刑犯執行前都說自己該死,執行死刑有什麼不對?」一位執行死刑的檢察官這樣說。卻決心不正視麻煩的、複雜的犯罪原因,一個人是如何變成「十惡不赦」的?XX之狼是如何由可愛的國家未來主人翁變成「狼」的? 難道不需要生命教育的缺乏、立院等政治人物的暴力質詢示範、以暴制暴的日常生活家庭教育?難道不需要處處可見的男尊女卑的價值再現? 難道不需要媒體的照三餐強力放送? 難道不需要整個社會的齊心協力崇尚物質享受? 難道不需要「貧富差距」、「資源分配不均」的社會條件?問這些問題會讓自己夜晚難以入睡,我們喜歡把可以省去辛苦的事權充真理,殺掉「窮凶惡極」的「他」,讓人痛快、放心。於是日復一日,會生養出「窮凶惡極」的「他」的土壤沒有改變,每天仍舊持續孕育出更多「窮凶惡極」的「他」。
「這個政府對被害人什麼都沒有作!」這個來自被害人家屬真實哀怨的指責於是跳過政府的實質責任,跳往政府起碼要執行處死「窮凶惡極」的「他」的最低要求。當人民的要求越來越卑微,就是人權的喪鐘響起時,當國家政府或主導決策者不再關心庶民的痛苦、不再理會庶民的要求,只挑最方便的、息眾怒的靈丹—處死「窮凶惡極」的「他」,賭性堅強的台灣人民,你確定要再下場賭一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