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心得分享
《死刑犯的最後一天》心得分享
文/劉繼蔚(律師)
答應廢死聯盟寫心得以後,卻總是沒有勇氣去翻開書本,也沒有動力開新檔案,寫下一兩句話,就像那份一直無法重開起來完成的文件,總是擺在待辦事項清單中。回憶太短,而遺憾太長,讓人只能拾起俗豔的陳詞,妝點字裡行間的苦澀。
看到書名的那一瞬間,最先拉住我的不是死刑犯,也不是最後一天,而是最後那兩個字。不管是最後一秒一分一刻一時一天…,生與死間總是那麼深邃悠長。好長一段時間,我總想著在空缺的那段記憶中,那裡是一片漂浮的虛空,朝向一片不再痛苦的溫暖海洋、或者爛污的泥塘,墜落。思緒偶而,又躺回到某個沒有護欄的屋頂邊,想著翻個身就會終結掉一切的事。中學物理說,離地高度60公尺的自由落體,約需要3.5秒落地,大概就是還可以倒數幾下,一、二、三,然後,碰!有人說,在那一段時間,會看見人生的跑馬燈飛速閃過,想我乏善可陳的人生,大概不到一秒就跑完了;「那剩下的時間要想什麼呢?」,自問著,突然惶恐驚懼了起來。後來,有一陣子的網路小說很喜歡寫「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回想起來,那已經記不得的什麼生死之間,好像就是一陣濃重的恐怖陰霾,糾纏不去。
讀到本書原著時,那中二地、意識流般地,奔騰流洩的思緒,多彩豔麗的敘事,總一再提醒我那個倔強任性,但又有著柔軟內心、跳躍思緒的孩子。我想起有人說:「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在漫長的歲月中等死,其實是一種折磨?」,伴著一抹習慣掛在嘴角的淺笑,隨著他的身體,在回憶裡左右晃動著。也許,那個因為「等死」而無限延長、累積的恐懼,以及那已稱不上人生的人生,足以消磨人們的一切,包括那將死的、未死的、牆裡的、牆外的一切,與一切我們認為值得死亡的仇恨、恐慌、與敵意。我無意消磨死亡作為工具的威力,只是從生到死的一切,就如原著的敘事進程一般,從殷切期盼的轉瞬而逝,到生死狹縫間的度日如年,華麗的文字如同那凝鍊了瘋狂的各種妄想與心念流動,嘲笑著人們,那敲鑼打鼓驅除而後快的激情噪響,就像放著鞭炮驅趕已成幻夢的年獸。
還記得友人說到的那位大哥,早已在歲月中,連同戾氣與傲氣消磨殆盡,成為一個垂暮求死的囚徒,囚困在這個世界高築堡壘外的那片虛空,撐起這個社會仰望的,虛空下那片彩繪著安全與洩憤的天幕。惡魔螁去了由無知與市場需要創造的惡魔皮囊後,終於可以還原成他人身的樣貌。據說他走得十分平靜,生死之間的距離拉長以後,不僅是沉浮期間的生命,哪怕是主宰一切的忿恨、驚恐與羈絆,都足以消融沉陷。他不再做為一個惡魔而活,而做為一個曾經的人而死;即使他再沒一絲氣息可以裝扮成他人所賦予的惡魔外衣,但他仍然被當作是豬、是狗、是害蟲、是草芥,是應該被收割的一切,藉由將他放逐在一切實相所及的距離之外,假裝意識也同樣的不再能被觸及,這副皮囊所象徵的罪惡,已經沒有人會再注視他,就連他自己都早已不再注視他自己。
相對來說,劇本的情感就略顯得過於豐富而理性了。我想到那個少年淡然一切的神情,想到另一些人在絕望中毫不放棄的努力。死亡從來不是威嚇他們的武器,而是高牆以外的我們,自以為的平安與和諧。那些割捨不下的,那些眷戀的,那些不捨,那些掛懷,臨到頭來,反而是塵埃落定地平靜。沒有嘶吼,沒有不捨,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心碎若狂。那日子、那時辰,原是沒有人知道的,臨到知了,也就知了。我每次看著那一天的記實抱導,總是回頭想起那一天我在做的事,想起才剛通了電話一定要寫出一些什麼,想起在打開電腦的時候看著一切的不確定,對照著每一個時刻我在做什麼,而那些媒體在做什麼。那一天,有什麼部分,隨著很多的來不及,跟著離去了,最後的時刻,瘋狂克制的崩潰邊緣的情緒,抓住一兩個飄散的文字,終究,也是沒能做些什麼。
朋友兩個字太沉重,而回憶太短,而遺憾太長,長得容不下一句嗟嘆,只有無盡迴響的沉悶三響,在仍舊定格的那一天。
找個時間來看書:
死刑犯的最後一天:法國文豪雨果1829年小說+臺灣戲劇工作者陳以文2015年創作劇本→讀冊購買請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