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出國去－記第六屆世界反死刑大會廢死教育工作坊
妞妞出國去
－記第六屆世界反死刑大會廢死教育工作坊
文/吳佳臻（廢死聯盟副執行長）
取自《妞妞闖禍了》內頁，繪圖：倆佰
看到上面這張圖，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隻狗咬死兔子」成年人最容易得出這樣的答案，然而，學齡階段的孩子們卻有更多想像，「可能是兔子受傷了，狗只是去把牠救回來」、「狗其實是去幫兔子趕走欺負牠的人」。
廢死聯盟與國小老師合作，於2016年初產出一本沒有文字的繪本《妞妞闖禍了》，以一個貼近孩子生活經驗的故事，帶出犯錯與懲罰的討論。圖片中的狗（妞妞）不知道什麼原因咬著顯然已經受傷嚴重甚至已經死亡的兔子（跳跳），隨著劇情發展，我們假設妞妞是咬死跳跳的兇手，小讀者們在拼湊出故事之後，在老師的帶領之下可以透過班級討論或小組討論，以及角色扮演的方式，發表他們對這個事件的看法與感受、討論要如何處置或處罰妞妞、以及如何避免再一次的悲劇發生。我們不直接與孩子談與他們生活經驗距離太遠的死刑，而是透過繪本故事，用一個日常可能遇到的例子，讓孩子思考犯下嚴重錯誤之後，我們作為一個群體（班級、學校、社會）該如何處置犯錯的人、如何撫慰受害者、以及如何預防類似的事件再發生。
因為《妞妞闖禍了》的出版，以及有了幾次「廢死教育小組」的老師們在課堂上試教的經驗，我們獲得第六屆世界反死刑大會（the 6th World Congress Against the Death Penalty）邀請於大會的教育工作坊發表這份教材。
工作坊發表人合照
我請現場將近50名的與會者想像自己是十歲的學童，帶大家瀏覽過《妞妞闖禍了》的圖片，並且隨時停留在畫面上詢問與會者的想法，最後，我利用繪本後面所附的人物卡，讓與會者進行角色扮演，詢問他們對於妞妞咬死跳跳這個事件的看法、如何處罰妞妞、如何避免類似事件等。當我詢問扮演受害者跳跳的與會者，他認為是否應該將妞妞送入動物收容所安樂死時，他回答「不，我反對讓牠去死，因為我是支持廢除死刑的兔子」，這大概是世界上第一隻也是唯一廢死的兔子吧！在我一邊示範一邊分享廢死聯盟的這份教材之後，我向與會者說明透過「廢死教育小組」的老師，我們在台灣幾個國小課堂試教後，學生對於如何處置妞妞的回應除了「把妞妞送入收容所讓牠安樂死」或「把牠送給別人養」這類較為直覺式的答案之外，有幾個相當令人激賞的回應，例如：「把妞妞關在空教室，但是偶爾讓牠出來活動，這樣小孩還是可以跟牠玩」 、「再給牠一次機會，好好訓練牠」。分享結束之後，我將帶去的十幾本《妞妞闖禍了》贈送給有興趣的與會者，現場索取一空，連我手上那本都送出去。沒有文字的隔閡，貼近年幼兒童的故事，看來成功地引起不同國家廢死教育者的廣大興趣。
工作坊主題直接翻譯是「動員年輕人參與廢死（Mobilising Young People to the Abolitionist Cause）」，主辦單位在邀請時不斷強調，這是場強調互動與實做的工作坊，不是單純報告發表，而台灣廢死聯盟所發表的教材《妞妞闖禍了》針對國小學齡兒童，更是不同於其他發表者多是針對十幾歲以上的青少年、國高中階段學生的教材。同一場次發表者分別來自早已廢除死刑的法國、法律上尚未廢死但實務上已經不執行死刑多年的突尼西亞、坦桑尼亞和摩洛哥、以及仍有死刑也持續執行的黎巴嫩和台灣。
為什麼已經沒有死刑或不執行死刑的國家仍要持續做廢死教育呢？對於已經廢除死刑的國家而言，廢除死刑是為了尊重人權、尊重生命，而生命權是最根本的人權，談論死刑議題能讓人不斷思索國家權力與國家刑罰制度的極限，以及死刑作為以剝奪人命為終極刑罰手段是否合理、現代國家是否應該還存留著這樣報復思維的刑罰制度。因此，廢死教育也是人權教育，因為死刑相關的議題涉及層面非常廣泛，況且目前世界上仍有一些國家持續執行死刑，只要死刑仍然存在，每個人就有可能生活在死刑的威脅之下，有不少外籍人士在仍有死刑的國家被判死刑甚至遭到執行，例如在中東地區工作的印尼和菲律賓移工、在印尼被執行死刑的澳洲人民和法國人民、在美國被執行的墨西哥人民。對於尚未完全廢除死刑或仍持續執行死刑的國家而言，讓青年學子認識到死刑的真相更有其迫切需要。
來自黎巴嫩民權協會的Tanya Awad Ghorra示範教學
法國組織ECPM針對高中學子發展出相當成熟的教材，教材融入課程，與死刑相關可帶入課程的主題範圍非常廣泛，包括：死刑的歷史與演進、死刑執行者、死刑執行方式的真相、死刑辯護律師經驗談、死刑與政治的關係、死刑與威權體制、哪些國家仍有死刑、死刑犯的孩子（同時受到社會甚至國家的排斥）、死刑與自由（記者、異議分子、不同宗教者遭判死刑的個案）、死裡逃生的死刑犯與冤案、死刑犯的家屬、死刑救援、死刑與恐怖主義、用藝術推動廢除死刑…，並且鼓勵青年學子運用繪畫、採訪、寫作等方式參與推動廢除死刑。近期，ECPM更開發出一套法文/英文的桌遊，透過角色扮演（政治人物、記者、廢死運動者、死刑個案等）及各種策略卡片，試圖讓桌遊當中設定的仍有死刑的國家（例如中國、美國、伊朗、日本等）達到停止執行死刑或廢除死刑的目標。摩洛哥人權協會與ECPM合作，以漫畫形式談死刑議題，進行廢死的討論，至今他們已經出版兩本以真實故事改編的漫畫（分別為《跟我談廢死》、《死刑犯的生活》），同時鼓勵學生以漫畫創作來發表他們對死刑的看法。
法國組織ECPM開發的廢死桌遊
黎巴嫩民權協會（Lebanese Association for Civil Rights）的代表Tanya則介紹他們針對13到18歲青少年推動的廢死教育，他們為老師準備教學手冊，共介紹20個與死刑相關的基本概念，分成五個階段，老師可以自由搭配與運用在課程當中。坦桑尼亞的發表者Halima是個國中老師，本身也參與當地廢死團體及兒童教育學會，她分享以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及該國公民課程課綱為基礎設計的教材，談論坦桑尼亞從殖民時期留下的死刑制度、死刑的程序、執行方式與對象（未成年可被判死刑）、死刑與宗教的關係等，並且設計課堂活動讓學生在課堂上以法庭角色扮演的方式討論死刑個案。
教育是形塑一國人民思維和意識型態的重要手段，國家可以透過教育傳遞特定的意識形態，當然，透過教育也可以調整人民的思維與觀念。許多國家將死刑當作一種治理的手段，不願輕易透露死刑制度的真相。但是，身為以推動廢除死刑為目標的民間組織，透過各種形式的教育方法和教材，能夠將死刑的真實面貌呈現給下一代，進而帶領他們探討廢死的各項理由，透過對議題的瞭解和思考，人民才能夠對一項影響鉅大的政策或制度表示真實的立場。因此，儘管我們知道在媒體或網路上每次一提到死刑存廢就要吵翻天，而且提到廢死總是被當作敏感性議題，我們還是努力找各種機會、嘗試不同方法、找尋不同的合作對象，盡力將死刑的真相呈現給大眾，期待大家在獲得充分的資訊、深入瞭解死刑所影響的各種面向、在反覆思辨與思考之後，再決定要踩上支持或反對死刑的立場。這大概就是我們寧可一小步一小步慢慢發展廢死教育的期待。
法國組織ECPM廢死教案部份內容
延伸閱讀：
持續不斷的對話～採訪ECPM「教育及提高廢死意識」專案經理瑪麗安・侯西Marianne Rossi
圖書資訊：《妞妞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