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卑的面對所有死刑審判

謙卑的面對所有死刑審判

～採訪顧立雄律師、蔡晴羽律師

2015/5/26  廢話電子報編輯部

2015年5月，第二屆模擬憲法法庭以死刑為議題，經過兩次的言詞辯論後，於5月26日宣示死刑違憲的判決。聲請方律師團顧立雄律師、蔡晴羽律師事後接受廢死聯盟的採訪，分享他們籌辦模擬憲法法庭的心路歷程及對死刑的看法。

顧立雄律師

Q1對於剛出爐的判決之感想為何？

我們可以看到本次判決，九比零一致決，認為1987年湯申，真名湯英伸，其實是不應該被處死的，但在當時的司法顯然不認為如此，所以很多事情過了二十幾年之後就會發現當時不見得是對的，同樣的道理，很多現在被認為人神共憤應該殺的案子，也許過了二十幾年之後會發現並不一定該判死，人應該更謙卑面對所有死刑的審判。

Q2準備模擬憲法法庭的過程當中，最為困難的部分是什麼？

本來最為擔心的是如何將一堆人寫的內容，堆疊、整理，然後很有結構的放在一起，這件事本來是很困難的，不過，自從晴羽出現之後，這件事再也不困難了。

Q3顧律師於法庭的結辯引起很多的迴響及討論，您的感覺為何？

我的基本觀點就是「沒有人應該被放棄」。結辯詞裡面那一段「我們都只是在薄冰上跳舞」是來自於「罪刑」一書，我看完那本書之後很有同感。

Q4在所有的討論當中，您印象最深刻的是？

若是真實的場子，整個程序或許不會那麼輕鬆，相對來講，我神經也應該會繃得更緊一點。相對機關代理人撥放那個噬血的影帶，在真實的場合，我會馬上要求庭上制止。在真實的場子，這些狀況都應該透過更嚴謹的程序去處理。

Q5您覺得這次模擬法庭的結果，例如對於我們要做其他的釋憲有幫助嗎？

文獻的累積一定有它的意義，經過眾人的智慧累積出來具有啟發性的文獻，以後一定有幫助。經過這番洗禮，面臨類似的辯論，一定更能掌握精準度。但如果大法官會議能夠改成憲法法庭，且受理個案違憲事件，這才真正具有參考價值，只侷限於抽象法規範的違憲審查，因為遊戲規則不同，當然就不適用。期望憲法法院可以有憲法訴願、個案違憲的審查，現行待決48個案子（註1），其中違反正當法律程序、侵害人性尊嚴等等，像這樣比較嚴格的憲法審查標準，大法官如果重新檢視個案在適用死刑的過程當中，是否已經侵犯憲法上的審查標準，是否連比例原則都通不過，或許這樣個案可以有再救濟的機會，循序地將死刑限縮到最小。

蔡晴羽律師

Q1您於準備過程當中有什麼感想？

有點意外地參加本次憲法模擬法庭，讓我比我自己預期更早地以律師身分接觸這個議題，以前在大學法律訓練中不太有機會去探討這個議題，所以一開始我對這個議題並沒有定見，因此，透過這個過程也許能說服自己達到一定程度的定見。後來，我傾向認為死刑在法律上相對容易證立出當然絕對違憲之結果，但還是要透過大家凝聚出的共識，會比較順利。

模擬憲法法庭這樣的活動，也許可以幫助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從摸索中慢慢找到一個方向。在協助書寫書狀過程中，情感面上我還是認為我可能無法接受以死刑的方式處理犯罪，但是我也承認這是我個人的情感，沒有辦法模擬別人的情感，所以還是要透過溝通，因此，誠如最高法院黃瑞華法官所述，廢死團體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就很重要。理性辯證是可以一直存在的，但情感上要如何去說服一個人，或讓大家可以接受死刑是違憲的、違反人性尊嚴的，是需要大家共同去努力的。這次辯論中大家都會面臨我們是不是太菁英主義，因為我們是法律人，所以可以很冠冕堂皇地羅列廢除死刑的理由，但如何讓大眾相信社會可以不輕易放棄排除一個人，如果可以真正讓多數的人相信這樣的社會是存在的，也許可以讓廢除死刑取得更多的共識，這方面我們仍然需要去努力。

Q2在律師團的過程當中，有沒有什麼讓您比較印象深刻的事？

宣毅律師辯論時所提撒旦說：「如果把這個人殺死，就沒辦法去找到真正讓他犯行的撒旦。」這段話挺能說服我的。的確，我們沒有辦法把這個人殺死，就當作這件事情解決了，要解決犯罪問題的話，這些犯行的人可能就是一個證明可以去找到背後的原因與解決方法。孝倫律師說：「如果我們要支持廢除死刑，我們就必須要能夠眼睛正對著被害人說，死刑是沒有用的。」其實這也能回應我覺得社會要對話取得更大共識的立場，透過理解這些人的痛苦，嘗試對話討論死刑是不是可能沒辦法解決真正的問題。

南非最初也不是多數人都贊成死刑違憲，但經過這樣的判決，他們也有對話的空間，我還滿期待有機會讓真實世界的法院受理這個案子，去真實的辯論，不管最後結果是如何，也許會比現在消極的面對這個議題更有意義。

註1：經歷2015年6月5日死刑執行之後，現行死刑犯為42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