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級的問題

階級的問題

文/陳地瓜（現職為法官）

圖片來源：nationalarchives

我不是個社會學者，我只是一個閒瑕喜歡看歷史書的司法實務工作者。關於階級流動的問題，我沒有能力說高深的理論，但我或許可以報告一下我觀察的所得。

在大約民國82年間，我還是個學習司法官（實習法官），我很無聊地對全期同學作了一個不精準的調查。不是為了鑽研高深的學問，只是好奇。

但調查的結果讓我心驚。 我們這一期約120位學習司法官的成員，有75％的人來自中上家庭。就是教授的孩子、有錢人的孩子、中階以上公務員的孩子、法官檢察官的孩子那種。雖然我並沒有天真到以為世界真的是公平的，但這個結果讓我發現，原來世界不公平的程度比例這麼高。

接下來這二十幾年，我從書報中得到一個訊息：目前的教育制度，對社會底層人民的子弟並不友善；台大的學生大部分出自前述那75％的家庭。

另外，我自己從事司法實務，也發現了一個現象：極端的殘酷犯罪開始變多了，當這些犯罪發生之後，鄉民及媒體大聲的呼籲法院：「殺了他們」。

今天，我跟現在的學習司法官作專題報告時，我提出了一個猜測：我猜，目前你們原生家庭來自中上階層的比例，應該高於我們當時的75％。

一些學習司法官們給了我一個鄭重的點頭。

歷史的故事告訴我，當階級的流動成為不可能或極端困難時，經常的結果是造反或革命。而在造反或革命之前，極端的犯罪常是序幕。原因無他，失去希望的人常會放棄自己；而放棄自己的人是很恐怖的。在極端的犯罪、造反或革命的時候，當政者最常使用的方式，就是殺戮。

殺戮是廉價的，簡單的，迅速的。但效果是不好的，短命的秦朝是不就是如此？ 現代成熟的民主社會，發生造反革命的可能性極低。因為人民通常不會慘到無法生存的地步。所以常常出現的，是極端及殘酷的犯罪。

當階級的流動愈困難，上述的犯罪就愈常見。

您以為殺戮可以減少此等犯罪的發生？不，古時候的人就告訴我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一個根本放棄希望的人，怎麼可能害怕死亡？他活著跟死去根本沒有差別，前一陣子高雄監獄的人犯不是告訴了我們這個道理？

當動盪的社會到來時，最沒有存活能力的，就是前述75％的人。因為他們未曾接受過磨難，所以第一批遇難的人，就是那些人。

我親愛的中上階層的朋友，你還要繼續想辦法讓你的子孫永遠保持在金字塔的頂端嗎？你還要繼續要求國家機器用殺戮來扼殺既有優勢的威脅嗎？

那你就等於放棄安全的生活。請記住：沒有將來及希望的人是可怖的！

所以，要求政府讓階級流動不那麼困難，要求政客停止以殺戮解決浮出水面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