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自強、劉秉郎、莊林勳與蘇建和的2014年新春感言
口述/徐自強、劉秉郎、莊林勳、蘇建和 文字整理/廢話電子報編輯部
編按:
對一般人來說,過年與家人團圓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但是對於在看守所度過春節的人來說,過年的氣氛卻是格外難受的。這期電子報在春節前,我們製作了新春小專輯,邀請四位「前死刑犯」分享他們的新春感言。
徐自強,被認為涉入一九九五年的建商撕票案,沒有具體證據,僅憑其他人的自白就被判死刑。他的案子纏訟至今十九年,期間經歷九個死刑、五次非常上訴、一次大法官釋憲,徐自強也因此案被羈押十六年,二○一二年五 月十九日,因為適用於《速審法》羈押超過八年的規定而獲釋。
徐自強被關時,兒子剛上小學,兩年前他獲釋,兒子已經大學畢業了。他在獄中受苦,家人生活也不好過。去年春節,徐自強獲釋後第一次與家人一起度過。今年的春節即將來臨,徐自強官司還沒真正定讞,他還在等候一個真正的自由人的闔家團圓。關於徐自強案,更多相關訊息在徐自強案:正義還在路上。
至於被稱為台灣司法改革里程碑的蘇案,從判處死刑到成功平反,歷經了二十一年。一九九一年八月,蘇建和、劉秉郎、莊林勳被捕,罪名是與王文孝共同殺害汐止的吳姓夫妻。三人沒有涉案的證據,但卻因為警察威嚇刑求,逼出不實自白,加上法院有罪推定,在一九九五年判決三人死刑定讞。二○○○年,高等法院准予再審,又歷經十二年的官司,期間判生又判死,終於在二○一二年八月三十一日,無罪定讞。
他們的自由得來不易,對你我來說年年都有的春節團圓,對他們來說曾是如此遙不可及,當他們重獲自由時,年節的珍貴,必須一年一年計數,今年新春,是劉秉郎、莊林勳與蘇建和回歸平常生活的第二個春節。
今年春節前夕,我們邀請徐自強等四人分享新春感言,期盼台灣不再有冤案,不再有死刑,這不是簡單的事,新的一年,我們再接再厲。
徐自強:曾經遙不可及的團圓飯
我們每年過年都一樣,有什麼好說的?小時候,過年總是去買鞭炮跟兄弟姊妹一起玩,對著對方射鞭炮,受傷也沒什麼關係。有了小孩後,過年除了吃年夜飯,就是帶小孩去玩,當時只要電視上有報導的遊樂園,我都會帶小孩去。
直到進去看守所後,所有原本最普通的事情,對我來說都變成遙不可及的夢想。在裡面,每逢過年時期,報紙新聞總是都會寫到許多人和樂融融的圍爐,那時最討厭的就是看報紙。好幾年的時間,別人在外面開心過年,對我來說,像以前那樣大家聚在一起吃飯,是非常遙遠的事情。
去年,從看守所出來後過了第一個年。就像以前一樣吃年夜飯,大家團圓。我在裡面,學會把眼淚往肚裡吞,我哭不出來。對我來說,家人平安,一起吃團圓飯,就已經很滿足了。
徐自強獲釋後,積極擔任民間司改會的志工,這張照片是他開著「憲法133實踐聯盟」的胖卡車,為徵求連署罷免立委吳育昇趴趴走。
劉秉郎:清清白白地過年
我是一個宅男,很不喜歡出門,或者應該反過來說,我很喜歡呆在家裡。
二○○三年以前有十二年的過年是在看守所中度過。看守所中大家都不喜歡過年,雖然會加菜,但是因為留守人力不足,放封的時間變少;也因為來探視的親人很多,所以每個人會客時間也變得非常短。
二○○三年一月,高院宣判無罪,我們三人被釋放出來後,馬上就過年了。那年過年,媽媽和哥哥姊姊帶著我到處走,除了見親戚之外,也到處去向過去幫助過我們的人拜年。十多年來第一次有過年的感覺,也是我終於有機會包紅包給媽媽,不過她一直不願意拿,只願意拿紅包袋,但我知道她很開心。
二○一二年八月三十一日我們無罪確定,所以去年的過年是第一次我身上沒有背任何官司,終於可以清清白白地過年。我帶著媽媽從基隆、宜蘭、新竹等地去拜拜,除了還願也是讓媽媽可以輕鬆地四處走走。過去或許是因為官司尚未結束,媽媽為了我只好硬ㄍㄥ,但是當我的官司確定無罪後,她的身體卻變得不好。媽媽已經快八十歲了,對我來說,過年就和大家一樣,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偶而打個麻將,這就是幸福,也讓我安心;大家能夠身體平安,就是新年最大的願望。
莊林勳:終於不哀傷
二○○三年一月獲判無罪當庭釋放,被羈押十幾年之後出來,感覺好奇怪,對所有事物都感到好奇、有新鮮感,例如買彩券,但也會比較怕生。二○○七年六月又被高等法院判決死刑,卻沒有羈押,那次判決的評價兩極,生活在社會上,食衣住行各方面的壓力很大,搭大眾運輸時會遭受不同的眼光。
十年多來,現在比較融入社會,前年八月底官司終於告一段落,無罪確定,可以跟一般人一樣生活、吃年夜飯。過去官司纏身,家中氣氛非常難受,現在有種放鬆的感覺,沒有那麼悲哀的氣氛。現在感覺與一般人沒有兩樣,只是因為不景氣,一般人也沒有工作,這一點無法苛責。今年過年前會跟家人大掃除、油漆、準備年菜,這樣才有過年氣氛,沒有特別計畫要去哪裡玩,各方面都要節儉,平安過個好年就好。現在只想找個穩定的工作安定下來,好好過接下來的人生。
蘇建和:我把時間都留給媽媽
我爸媽都是虔誠的佛教徒,在我含冤訴訟後,我媽更是發願吃全素至今。二○一二年無罪定讞後的第一個過年,其實和往常沒什麼兩樣,但是家人有顯得比較開心和安慰。二十幾年前,我媽與一群朋友參加基隆社會局當志工,服務獨居老人,因為我媽會理髮所以也會幫他們理髮,現在她年紀大了無法再當志工,但還是固定去探視他們。過年前我也會陪著去探視基隆地區的獨居老人,我媽說,人生是辛苦脆弱的,雖然能幫的不多,還是希望獨居的老人們可以感受更多溫暖,就像當年我們也受到許多人關心。
過年時,我媽都會把時間留給神明,而我則會把時間都留給她,從農曆初一到十五每天幾乎都拜拜,所以過年期間我們很少外出。過年前我也會去祭拜我父親,直到現在,家人還是不太能想到我爸,對我們而言這是永遠也無法抹滅的傷痕,也許可以撫慰的就是謹遵他生前的交代,好好過未來的人生,同時也期盼,受冤屈者都能早日獲得平反!
莊林勳、劉秉郎、國際特赦組織德國分會工作人員Klaus H. Walter與蘇建和(由左至右),在德國波昂合影。國際特赦組織長期聲援蘇建和等三人,Klaus曾到台灣看守所探望他們。二○一三年六月,德國分會邀他們三人前往歐洲參訪,他們三人對於第一次的歐洲行都很興奮。